曹劌論戰 (左傳) PDF

曹劌論戰 左傳 春 ， 齊 師 伐 我 ， 公 將 戰 1。 曹 劌 2 請見。其鄉人曰：「肉 食 者 謀 之 ， 又 何 閒 焉 3？ 」 劌 曰 ： 「 肉 食 者 鄙 4， 未 能 遠 謀 。 」 乃...

曹劌論戰 左傳 春 ， 齊 師 伐 我 ， 公 將 戰 1。 曹 劌 2 請見。其鄉人曰：「肉 食 者 謀 之 ， 又 何 閒 焉 3？ 」 劌 曰 ： 「 肉 食 者 鄙 4， 未 能 遠 謀 。 」 乃 入 見 5 ， 問 ：「 何 以 戰 6 ？ 」公 曰 ：「 衣 食 所 安 ， 弗 敢 專 也 ， 必 以 分 人 7。」對 曰 ：「 小 惠 未 徧， 民 弗 從 也 8。」公 曰 ：「 犧 牲 玉 帛 ， 弗 敢 加 也 9， 必 以 信 10 。」對曰：「小信未孚，神弗 11 12 福也 。」公 曰：「 小 大 之 獄，雖 不 能 察，必 以 情 。」對 曰： 13 14 「忠之屬也，可以一戰 。」戰，則請從，公與之乘 。 15 16 戰於長勺 。公將鼓之 ，劌曰：「未可。」齊人三鼓。 17 18 劌 曰：「 可 矣。」齊 師 敗 績 。公 將 馳 之 ，劌 曰：「 未 可。」 19 20 下 視 其 轍，登 軾 而 望 之 ，曰：「 可 矣。」遂 逐 齊 師。既 克， 21 22 公問其故 。 對 曰 ：「 夫 戰，勇 氣也。一 鼓作氣，再 而衰， 23 24 25 三而竭 。彼 竭我 盈 ，故克 之。夫 大國，難 測也，懼有 伏 26 焉。吾視其轍亂，望其旗靡 ，故逐之。」 一、作者簡介 隋 唐 以 前，普 遍 認 為《 左 傳 》的 作 者 是 春 秋 末 魯 國 史 官 左 丘 明，司 馬 遷 於《 史 記 》， 班 固 於《 漢 書 》中 ， 均 持 此 說 。 下 至 唐 代 ， 經 學 家 啖 助、趙 匡， 首 先 對《 左 傳 》作 者 提 出 懷 疑，認 為 此 書 乃 後 人 偽 託 左 氏 所 作。宋 代 葉 夢 得 於《 春 秋 考 》中 指 出《 左 傳 》作 者「 殆 戰 國 周 秦 間 人 也 」， 鄭 樵 於《 六 經 奧 論 》中 指 出「 左 氏 非 丘 明，是 為 六 國 時 人，無 可 疑 者 」。 明 代 朱 熹、呂 大 圭 則 認 為《 左 傳 》乃 楚 國 左 史 倚 相 所 著。 到 了 清 代，顧 炎 武、姚 鼐 等 學 者 則 認 為《 左 傳 》非 左 丘 明 一 人 所 著，而 是 後 人 據 其 所 寫 再 增 補 修 訂 而 成。如 今 我 們 能 確 定 的，是《 左 傳 》的 成 書 年 代， 應 在 戰國中期。 1 二、背景資料 《 左 傳 》原 名《 春 秋 左 氏 傳 》，與《 春 秋 公 羊 傳 》和《 春 秋 榖 梁 傳 》 合 稱《 春 秋 三 傳 》， 均 為 解 釋 孔 子《 春 秋 》經 義 而 著 。 然 而 ， 也 有 論 者 認為《左傳》為獨立編修的史書，與《春秋》無關。 《 左 傳 》屬 編 年 體 史 書，所 謂 編 年 體，即 是 以 時 間 為 中 心，按 時 間 記 載 歷 史 事 件。《 左 傳 》以 魯 國 為 中 心，記 錄 了 自 魯 隱 公 元 年 至 魯 哀 公 二 十 七 年 的 歷 史。 在 文 學 上，《 左 傳 》長 於 記 事 ， 精 於 寫 人。 清 人 皮 錫 瑞 於《 經 學 通 論‧春 秋 》中 云：「 左 氏 敍 事 之 工，文 采 之 富，即 以 史 論， 亦當在司馬遷、班固之上，不必依傍經書，可以獨有千古。」 本 文 出 自《 左 傳‧莊 公 十 年 》， 標 題 為 編 者 所 定，以 曹 劌 論 戰 為 主 線，記 述 了 齊、 魯 兩 國 的 長 勺 之 戰。 公 元 前 686 年， 齊 襄 公 遇 刺，魯 莊 公 派 兵 護 送 齊 國 公 子 糾 自 魯 回 國，但 公 子 小 白 已 自 莒 國 先 至，即 位 為 齊 桓 公。兩 年 後，齊 桓 公 因 魯 國 曾 支 持 公 子 糾，於 是 派 兵 攻 打 魯 國，兩 國 戰於長勺。魯國憑曹劌之謀略，最終以弱勝強。 三、注釋 1. 我：我國，指魯國（《左傳》為魯國史書）。公：指魯莊公，姓姬，名 同。 2. 曹劌：一作曹翽，春秋時魯國人。一說曹劌即《史記‧刺客列傳》中記 粵 [貴]，[gwai3]；○ 載的曹沫。劌：○ 普 [ɡuì]。 3. 肉食者：有魚、肉佐膳的人，指高位厚祿者，即當官的人。春秋時，大 粵 [諫]， 夫以上日必食肉，故以「肉食者」喻之。閒：通「間」，參與。○ [gaan3]；○ 普 [jiɑ̀ n]。 4. 鄙：鄙陋，指處於高位者眼光狹陋短淺。 5. 乃入見：於是入朝覲見魯莊公。乃：於是。 6. 何以戰：「何以戰」是「以何戰」之倒裝，即「憑藉甚麼與齊師作戰」。 7. 衣食所安，弗敢專也，必以分人：衣食這類生活所需物品，不敢獨佔， 必定會分給身邊的大臣。安：有「養生」、「安生」之意，引申為必需， 作動詞用。弗：通「不」。專：獨佔、獨自專有。 8. 小惠未徧，民弗從也：這小小的恩惠還未普及，人民不會服從的。徧： 同「遍」，普及。 9. 犧牲：祭祀時所用的牛、豬、羊。帛：絲織品。加：誇大。 10. 必以信：必定以誠信稟報神明，也不欺瞞人民。信：誠實不欺。 11. 孚：使人信服。○ 粵 [夫]，[fu1]；○ 普 [fú]。福：表示賜福、保佑，作動詞用。 12. 小大之獄，雖不能察，必以情：大大小小的訴訟案件，雖然不能一一細 察，也必定會按實際狀況，合乎情理地處理。獄：訴訟、案件。察：仔 細查察。情：實際的狀況。 2 13. 忠之屬也，可以一戰：這是全心全意為人民而做好自己份內事一類的表 現，憑此可以與齊國一戰。忠：做好自己的份內事。屬：類別。以：憑 藉。 14. 戰，則請從，公與之乘：魯國與齊國作戰之時，曹劌便請求莊公允許他 跟隨前往，莊公與他一同乘坐戰車。之：指曹劌。 15. 長勺：魯國地名，在今山東省萊蕪市東北。勺：○ 粵 [雀]，[zoek3]；○ 普 [shɑ́ o]。 16. 鼓：表示擊鼓進軍，作動詞用。之：助詞，用於強調、補足語氣，無義。 17. 敗績：指軍隊潰敗。 18. 公將馳之：魯莊公將乘戰車追逐齊師。馳：追逐。之：指齊軍。 19. 下視其轍，登軾而望之：下車視察齊軍戰車在地上留下的痕跡，復登上 戰車，扶着車前的橫木遠望齊師。轍：車輪碾過所留下的痕跡。軾：古 代車廂前方用以扶手的橫木。 20. 逐：追趕。 21. 既克，公問其故：既：已經。克：攻克、戰勝。故：緣故、原因。 22. 夫：發語詞，表提示作用，無義。 23. 一鼓作氣，再而衰，三而竭：第一次擊鼓進軍，能振作士氣；第二次擊 鼓時，士氣便開始衰落；第三次擊鼓時，士氣便將耗盡。作：振作。衰： 衰退。竭：耗竭、窮盡。 24. 彼竭我盈：齊軍士氣耗竭而我軍士氣正盛。彼：指齊軍。我：指魯軍。 25. 伏：埋伏。 26. 望其旗靡：其，指齊軍。靡：倒下。○ 粵 [美]，[mei5]；○ 普 [mǐ]。 四、賞析重點 本 文 第 一 段 寫 齊 魯 長 勺 之 戰 前，曹 劌 與 魯 莊 公 論 戰 的 情 形。其 時 魯 弱 而 齊 強，魯 國 情 況 危 急，曹 劌 主 動 求 見 莊 公，並 逐 步 引 導 他，讓 他 明 白 憑 藉 民 心 歸 向 可 以 與 齊 一 戰。第 二 段 寫 齊 魯 長 勺 之 戰，先 記 述 曹 劌 消 耗 齊 軍 士 氣 之 戰 略，然 後 略 過 戰 爭 場 面，再 記 述 魯 國 揮 兵 追 趕 敗 軍 的 情 況，以及曹劌在戰後分析克敵制勝之道。 作 者 在 交 代 情 節 方 面 有 所 取 捨，敍 事 詳 略 得 當。作 者 敍 事 時 以 曹 劌 為 中 心，讓 情 節 展 現 人 物 思 想 及 才 智。第 一 段 寫 曹 劌 在 戰 前 洞 悉 處 於 高 位 的 人 眼 光 短 淺，未 能 作 長 遠 的 謀 劃 而 主 動 求 見 莊 公，並 詳 述 他 與 莊 公 論 戰 的 情 況，引 出 民 心 所 向 是「 可 以 一 戰 」的 關 鍵，從 而 凸 顯 他 熱 心 國 事、識 見 過 人；同 時，亦 開 啟 了 下 文，引 出 齊 魯 長 勺 之 戰。第 二 段 寫「 戰 於 長 勺 」，作 者 略 去 戰 爭 的 經 過，只 重 點 描 述 兩 個 環 節，一 是 曹 劌 指 導 莊 公「 一 鼓 作 氣 」進 軍，以 塑 造 其 軍 事 指 揮 才 能；二 是 曹 劌 小 心 謹 慎 地 勘 察 敵 情，然 後 才 追 擊 齊 軍，最 終 取 得 勝 利，以 塑 造 曹 劌 機 智 沉 着 的 形 象。《 左 傳 》記 敍 長 勺 之 戰， 略 去 許 多 戰 爭 的 過 程， 只 聚 焦 於 能 展 現 曹 劌 才 智 的 情 節。漢 代《 史 記 》以 紀 傳 體 敍 述 史 事 的 寫 作 手 法，正 受 了《 左 3 傳》的影響。 本 文 在 語 言 方 面 的 表 現 亦 豐 富 精 彩。這 可 細 分 三 方 面 探 討：首 先 是 善 於 透 過 精 要 說 話，勾 勒 人 物 性 格。曹 劌 與 鄉 人 的 對 話，闡 述 了 曹 劌 入 見 莊 公 的 動 機 和 緣 由， 其 中「 肉 食 者 鄙 ， 未 能 遠 謀 」， 一 針 見 血 ， 充 分 刻 劃 出 曹 劌 的 洞 察 力。曹 劌 指 導 莊 公 擊 鼓 進 軍，以 及 讓 莊 公 追 擊 齊 軍， 先 後 兩 次 說「 未 可 」與「 可 矣 」， 這 短 短 八 個 字 ， 就 有 力 刻 劃 出 他 的 機 智；再 與 前 後 的 話 語 對 比，便 可 發 現 此 時 曹 劌 的 寡 言，恰 恰 表 現 出 他 在 關 鍵 時 刻 的 沉 着、果 斷 與 冷 靜。莊 公 詢 問 曹 劌 戰 勝 齊 軍 緣 由 的 對 話，曹 劌 詳 細 解 釋 了「 一 鼓 作 氣，再 而 衰， 三 而 竭 」的 道 理， 以 及 追 擊 敵 軍 前 的 觀 察 和 判 斷，這 是 曹 劌 於 本 文 中 最 長 的 一 段 話 語。在 戰 勝 敵 方 後，曹 劌 已 無 作 戰 之 憂，故 可 以 從 容 地 向 莊 公 解 釋 各 種 戰 略 與 謀 慮，這 正 反 映 曹 劌 以 戰 事 為 重，能 在 適 當 時 候 說 適 當 的 話。其 次，作 者 在 運 用 對 話 的 同 時，以 襯 托 手 法 刻 劃 人 物 個 性。如 曹 劌 將 見 莊 公，鄉 人 勸 稱「 肉 食 者 謀 之 ， 又 何 閒 焉 」， 曹 劌 則 以「 肉 食 者 鄙 ， 未 能 遠 謀 」回 應 。 同 樣 作 為 平 民 百 姓，鄉 人「 不 在 其 位， 不 謀 其 政 」的 冷 淡 態 度， 與 曹 劌 的 熱 心 國 事，反 差 強 烈，反 襯 出 曹 劌 欲 救 魯 國 於 危 難 之 中 的 可 貴，曹 劌 愛 國 之 情 躍 然 紙 上。第 三 ， 作 者 對 人 物 和 戰 事 之 褒 貶 態 度， 都 隱 含 於 語 言 當 中 。 全 文 對 莊 公 的 描 寫，除 幾 句 對 話 之 外，僅 有「 公 將 鼓 之 」、「 公 將 馳 之 」、 「 公 問 其 故 」，隱 含 作 者 對 莊 公 欠 缺 出 色 作 戰 能 力 的 評 價；相 反，作 者 重 點 刻 劃 曹 劌，詳 記 其 言 行，並 藉 曹 劌 之 口，對 整 場 戰 役 進 行 總 結，讚 賞之意，不言而喻。 《左傳》向以語言優美見稱，晉人賀循曾云：「左氏之傳，史之 極 也 ， 文 采 若 雲 月 ， 高 深 若 山 海 。 」「 一 鼓 作 氣 ， 再 而 衰 ， 三 而 竭 」， 語 意 精 警，屬 經 典 名 句。「 視 其 轍 亂，望 其 旗 靡 」，屬 對 偶；而 莊 公「 衣 食 所 安 ， 弗 敢 專 也 ， 必 以 分 人 」，「 犧 牲 玉 帛 ， 弗 敢 加 也 ， 必 以 信 」， 「 小 大 之 獄 ， 雖 不 能 察 ， 必 以 情 」， 屬 排 比 。 這 些 語 句 ， 結 構 整 齊 ， 用 詞精煉，極具文采。 《曹劌論戰》一文雖然簡短，卻是《左傳》中的經典佳作。 4